“中国的传统兵法《三十六计》中的第十六计。”
“对。我们要完全放松下来，好像我们根本不在乎失去这笔业务。”爱德华说。
夜里十一点钟，肖翰拨通省长秘书的电话。他得到的回答是市长正在向省长汇报工作，任何电话都不接。他等到十二点半，终于从电话上听到了市长的声音。谈话由于需要翻译和讨论，持续了一个多小时。肖翰在凌晨两点钟才回到公寓。他在露易丝的身边躺下，轻轻抚摩她，不想把她吵醒。但露易丝还是醒过来，把他搂在怀里。他本来以为他会度过一个痛苦的不眠之夜，但是露易丝温柔的搂抱和她身上散发出的女性特有气息，使他很快睡过去。他梦见海明威《老人与海》中的桑地亚哥，梦见一只渔船出海打渔，遇到风暴，没有打到一条鱼，但却安然驶回到平静的港湾。
邱隆祥最恨的是半夜里被人吵醒，一旦吵醒他就再也睡不着。睡不好觉，白天他便感到大脑不清醒，连他那两只玉石健身球，也无法使他大脑高速运转起来。为了保证他自己有最高质量的睡眠，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把当天的事情仔细回想，想想有哪些疏漏之处。他还要仔细考虑第二天要做的事情，看看有哪些事情可以早做准备。睡觉前他问他的小儿子要签的支票和承诺协议书是否已准备好，他要在早上签好字，让他的小儿子送到证券商那里。他早上要打电话到市长的家里，告诉市长他已和王主任商量，决定挑选第一安大略作为主承销商。市长会很惊奇，不一定是对结果，关键是没人事先告诉他。这是典型的先斩后奏，但这也正是市长通常最常用的招法，它的最最绝妙之处就是，抢先一步，抓住时机，占尽主动。市长会发火，他理解。市长会首先责备王主任，尽管他是市长一手提拔起的得力干将，也是他最信任的懂资本市场的人。但是，米已下锅，木已成舟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市长会让他去拜访查尔顿，他会照办的，要给足爱德华面子。尽管北美不在意面子，可他们还是帮过市长，爱德华作为董事长，马前马后地亲自督战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
为了争夺这笔中国的业务，他竟然招聘了那个没有MBA的内地穷小子来作马前卒。他猜爱德华和吴云龙的关系也非同一般，正像他和第一安大略那样，有很深的交情。他不喜欢这些人。他特别不喜欢那个满脸严肃深沉的山东人。不光是因为这个毛手毛脚的大高个年轻人曾两次踩中了他的脚后跟，还有别的什么原因。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一开始就崇拜吴云龙和他的龙华达，而只把他看成是一个瞎眼瘸腿的古怪老人。他就是不喜欢肖翰，尽管他也看出这个年轻人很聪明。对不喜欢的人，他是不会妥协和迁就的。他不喜欢的人，他就要给他们颜色看。但他万万没想到半夜里却被市长的电话吵醒。他同市长在电话上谈了一个小时，放下电话他就再也无法入睡。这使他很恼火，一旦他睡不好觉，二十多年前他在印尼的经历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，一幕一幕地异常清晰，就像昨天发生似的。
他生在一个广东移民的普通家庭，后来下南洋去到印尼。先是在米铺里打工，因为勤奋吃苦，能干好学，老板就让他管记账。后来在他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，老板就把店铺交给他，还把他自己惟一的美貌女儿许配给他这个小个头、头脑清醒、目光锐利的年轻人。他看出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，会成为印尼屈指可数的大富翁。果然在三十岁，他就跻身于华人大富豪的行列。米铺已变成跨国的大贸易商行，他还拥有好几家工厂，拥有银行的股票。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在印尼的排华狂潮和骚乱中，都化为乌有。对60年代那次的排华骚乱，他刻骨铭心，永世不忘。暴徒们烧毁了他的商行和工厂，用锋利的竹竿戳瞎了他的一只眼，用木棍打断了他的一条腿，还当着他的面凌辱了他美貌的妻子，然后又将她活活打死。如果当时没有及早把三个儿子送回内地，他们也不会幸免于难。他发誓要跟这些狗杂种斗到底，他要把他失去的财富全部赚回来，他要把他的三个儿子抚养成人，他要终生不娶，以此纪念他惨死的妻子。（一一六）
 |
